由郭富城(Aaron)主演的新片《無名指》已上映了,戲中他演退役壁球教練鄧叔彥,曾經是香港代表隊金牌級選手。結婚生女,卻發現女兒患上肌肉萎縮症,後來受傷,成績滑落。這對連連被命運打擊的夫妻,竟然都逃離了這個家庭。十多年後,由嫲嫲照顧的女兒已漸漸成長,她非常討厭不負責任的父親。
銀幕上的鄧叔彥命途坎坷,銀幕下的郭富城過着幸福家庭生活。Aaron近年不斷挑戰小人物、失敗者角色,他演過由金融才俊淪落街頭的露宿者,演悲慘命運的大賊,今次飾演一個不斷被罵是廢人的父親,這是否刻意為之,想展開演戲的New Chapter?
作為前全港壁球冠軍,照理退役後門生不少,鄧叔彥卻是門堪羅雀,他甚至要獨居工廈劏房,幾乎三餐不繼,還要到康文署Book場炒場紙。繼《麥路人》和《臨時劫案》,這次Aaron在新片中再演小人物,鄧叔彥這人事業不行,連買兩餸飯也要講價。多年前發現女兒患病,他突然一走了之,背棄了家庭,母親罵他是廢人。電影《無名指》由郭富城演落魄父親,許恩怡演患病女兒,再加上好戲之人鮑起靜演他母親及嫲嫲,梁詠琪客串演出他太太。
Aaron說:「這部電影舉辦優先場時,有一場我以神秘嘉賓身份出現。進場之後,我發現很多觀眾都是眼濕濕,尤其是男性觀眾。」Aaron內心希望挑戰觀眾的淚點,和找到共鳴。 數Aaron近年的電影作品,打從《西遊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》(2016)、《寒戰 II》(2016)、《西遊記.女兒國》(2018) 到今天,中間就只有《風再起時》他演出典型靚仔有型的主角。之後無論是與周潤發合演《無雙》(片中演失敗畫家,後轉造假鈔)、《麥路人》直到今天《無名指》,演的都是失敗者。常演小人物,你在選劇本時是否刻意為之?
「啊,絕對不是,只是我剛好遇上這個劇本,覺得很適合演出而已!加上近年很多時剛遇上新晉導演,而他們構思題材,通常會寫出一些與社會有共鳴感的作品,相對容易打動觀眾,產生共情。不論《麥路人》或今次《無名指》,剛好也是比較寫實的題材。」Aaron說:「我揀劇本,首先要看它能不能夠打動我,有沒有衝突位可以發揮、還有就是能不能感動觀眾。最重要是我一直都說,我不想重複演過的角色。」
你一再提到不想重複自己,所以當你接到一個跟從前不同的角色,作為演員,還是會感到興奮吧?
「能接到新角色,當然會開心,但是相同職業的角色,也可以有不重複的演法,我所指是就算角色的職業一樣,例如警察,也可以有很多類型的警察啊。最重要是角色的生活裏,有什麼變化,演員可以怎樣賦予更多生命力進去。每一個角色,你都要用自己的方法,找資料,觀察人,把所得的靈感和想法賦予到角色上面,就可以是新的角色!」
鄧叔彥拋棄家庭,事業一塌糊塗,這個角色怎樣打動了你?Aaron說,最初接到劇本,看到這個不負責任的爸爸角色,也是滿腦子問號:「一開始,我過不了自己這關。我也是一個父親,很疼愛女兒,很愛家庭。但在電影中,他竟然完全放棄了自己,放棄了家庭,實在有些不可思議!」Aaron說:「他曾經風光,然後跌下,遇到家庭問題又去逃避,因此引發很多事情,我要理解他成為了一個失敗者之後的人生!所以,我本來對壁球一竅不通,為這部電影去學,學完跟着打,嘗試用運動員
心態去領悟鄧叔彥的入生波幅。」Aaron續說:「鄧叔彥不像《臨時劫案》那個不正常悍匪那樣去打劫,因為他是正常人。但他女兒患病後,不知道怎樣面對家庭,選擇了逃避,將女兒交給媽媽就算了。他的人生已經跌到低點,但內心其實很想照顧女兒,只是他不懂得處理。我覺得這是一個有趣和有血有肉的角色。演戲多年,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家庭是這樣的。」
其實像父親的角色,尤其是壞父親,Aaron早在2006年就演過了。當年名導譚家明找他在《父子》中演脾氣暴躁、好賭成性,迫使妻子離家出走的丈夫周長勝,欠債的他,與兒子一邊流離失所,一邊誘使他偷竊以賺取生活費。Aaron憑本片獲金馬獎最佳男主角。2006年的Aaron,仍未結婚生女,到了今天再演父親,而且是愧對女兒的父親,感受自然大大不同。
「對,當年演《父子》我未做父親。現在我的女兒都是7、8歲,年紀還小,思想還未成熟,但電影裏鄧叔彥女兒大一點,她表面上很樂觀,但是內心矛盾。當然,每個人都存着矛盾。我透過這個患病女兒,一個處在困境的人,跟她同步感受,到了電影中段跟自己和解,承擔一個父親應該有的責任,不再逃避。在這個過程中,你要給女兒『爸爸在旁邊,看到信心』的曙光。」
這個角色,跟當年演得獎金馬影帝的周長勝不同,Aaron說兩個角色文化背景就已經不同,「文化問題,周長勝沒有風光過,但鄧叔彥風光過,然後跌下,他面對不到現實生活,面對不到所有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。他不知道患肌肉萎縮症的女兒可以活多久,這種自責的愛其實更深,而且更痛。他對女兒的愛,在其他電影例如《父子》是完全沒有的。」Aaron說:「揣摩每一個角色都要看他的文化底蘊,生活在香港,跟(《父子》故事)在馬來西亞一個鄉村完全不一樣,《父子》的角色活在鄉下,沒有人理會你,但是《無名指》在香港發生。」
「鄧叔彥會去炒場紙,被自己好朋友發現時,其實他沒面見人,他是很自卑的!但是他演繹得很自大,因為要用自大去掩蓋羞愧,我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角色。」
jacket, top & shirts HERMÈS(圖片來源:MF編輯部)
談到Aaron近年的角色,不得不談《臨時劫案》的梅藍天,他有悲慘命運,卻喜感十足,他是大賊,卻禮貌周周還常要求別人「講多謝」。Aaron花了很多心思創造這角色,包括那棚討論度爆炸的哨牙,很多影評人都認為這是Aaron歷來最令人難忘的角色。
他笑說:「哨牙是我自己構思的,因為看完劇本,我覺得如果梅藍天是一個不正常的悍匪,外型太正常就太平板了,我希望加些創意於角色上。演戲多年,今天的我對角色較多分析和瞭解。當然我也不知道觀眾會不會喜歡他,但我覺得在自我創作空間裏,是需要去突破。我要大膽去做,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,但沒有問題呀,我不怕失敗!想着想着,就想到一副假牙的造型了。試了假牙,開始讀對白,因為假牙始終不是自己的,戴着它練習對白,用力時牙會飛出來的!你要慢慢適應,找到一個講話的節奏,我故意把對白講得很慢。」
「有時創作角色時誤打誤撞,可能會找到了火花。」
(圖片來源:MF編輯部)
近年多演小人物,可是你演戲路途上刻意尋找New Chapter?「也不是刻意的。我
覺得人生每一天都是New Chapter,每天每分每秒,這秒過了之後,其實就是New
Chapter。我不愛回看從前,也不留戀過去,拍完這部電影,口碑好好,也沒有想拿不拿獎的事。只是一直在想,你能夠做的事,是思考究竟還有多少空間,可以突破自己!」演喜劇口碑那麼好,可有想到自己有這個才能,仍未被挖掘?他笑:「不知道啊。這個不是由我去想,我覺得喜感和肢體語言、微動作、微表情這些,部分來自天賦,它裏面有個節奏。這部分一定未發掘完,絕對未,不過沒有人找我拍喜劇呢(笑)!我很願意演喜劇。其實,演戲上的追求這件事,你看看 Daniel Day-Lewis,他拍的戲其實不多,但每一部電影都會不一樣。這樣的方向,令他透過角色一次又一次變成了另一個人,我也很想這樣。」
「每一個演員都有自己的風格,但我喜歡打破自己。如果每次做着同一件事,那就不是創作了。」
演戲多年,哪部作品曾打開了Aaron的電影世界,讓他變成了另一層次的演員,他不假思索就答:「《三岔口》!《三岔口》是我第一部真真正正將包袱完全放下,去感受角色的作品。當時做歌手,你唯一的包袱就是歌手,歌手一定要穿得整齊亮麗,但演《三岔口》的時候,我完全放手讓張叔平幫我,他因應角色,特地整合了一套不合身的服裝,讓我進入角色,我找到一種放鬆、完全忘我的狀態。這段時間是我一個很重要的里程碑,我開竅了。」
銀幕上,Aaron說他不想重複。銀幕下,Aaron向來喜歡跑車、賽馬,十分好動。但這幾年竟然愛上了平靜的書法和繪畫,這個New Chapter令人意外。「其實是因為疫情。當時疫情很嚴峻,令大家失去了幾年時間,但因為疫情,我多了一些隔離的時間,讓我喜歡上中國的水墨。其時沒有演唱會、沒有電影拍攝,也不能出門,突然萌生念頭,我想學書畫,問朋友有沒有老師介紹,開始學習!之後我將隔離的時間,每一天讀完劇本就寫字畫畫,每一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寫書法,寫到累了就睡,醒了之後再寫。間接因為疫情,多出了靜下來的時間,我才無意中發現自己會喜歡畫紙、畫板、顏色,我把跳舞的能量,全都放在畫紙裏面。」
訪問裏,Aaron常說他的人生很多決定都不是一早計劃好,今天他享受家庭生活,也不是年輕時一早定下的人生規劃?「坦白說,早些時候,一直為工作拼搏,我沒有為自己作什麼規劃,只是當自己一直成長,到了一個位置,工作上達成了一些目標,當你又漸漸看到身邊朋友全部有自己的家庭,有了小孩。每次吃飯,坐在席上,偶爾會覺得自己很孤單啊,為什麼人人都有家庭而我沒有?我在40歲到50歲之間思考,不要超過50歲才結婚。這也是在我媽媽沒離開前的願望,我也希望她看到我成家立室,基本上我有很傳統的觀念。」
今天你會說,幸福是什麼?
「幸福很抽象,它一定包含了快樂、知足。還要很隨心,不要刻意。幸福不是用金錢衡量的。這種快樂,就是幸福。」
Photographer KAON
Makeup TERRY YU
Hair MATT CHAU
Fashion Director CÉDRIC CHEUNG
Styling Assistant EVA CHA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