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秀文(Sammi)回來演喜劇了。《毒舌大狀》導演吳煒倫新作《夜王》,由Sammi和黃子華首度合作主演,電影將於賀歲檔上映。這個講述香港夜總會的故事中, Sammi將演出夜場女強人,與子華飾演的歡哥發生一段段愛恨情仇。
「《夜王》的包裝好像一個喜劇,有很好笑的成分,但其實它的底蘊是很Drama。」Sammi:「但我的主力不是搞笑,我的角色比較是情感和人物關係的擔當。」
1982年,5.7萬呎中國城在尖東開幕曾是城中熱話,但到了2005年,這座傳奇銷金窩無奈結業。另一座標誌性的夜總會大富豪,存活到2012年也被迫結束,尖東這個上世紀 8、90年代,曾經是全城最潮、夜場最多的地區,漸漸變成明日黃花。形勢比人強,餘下的夜總會從業員,在逆境下怎麼存活,怎樣振作?《夜王》以尖東為故事背景,正是漸漸過氣的尖東,倖存者日東夜總會中,總經理歡哥(黃子華飾)與V姐(Sammi鄭秀文飾)及一眾舞小姐的故事。
「導演覺得這個角色適合我,給我講解後,我大概知道角色如何,就感到非常有興趣。我對導演有信心,因為他上一部戲(《毒舌大狀》)的成績很亮麗。之前不認識導演,但我還看過他一些YouTube、電視訪問,這個人幾風趣,有些可愛的感覺。」
近年Sammi多主演文藝片,2019年《花椒之味》、2020年《聖荷西謀殺案》,更令人有深刻印象的,是2023與新晉導演賈勝楓合作的《流水落花》演寄養家庭母親陳心美,Sammi憑本片得金像奬最佳女主角。以上的電影近作,都屬文藝類型。數她上一套有喜劇元素的電影,已是2013年的《盲探》。
Sammi說,接拍一部電影往往很單純,「我沒有什麼很複雜的想法,接戲沒有很多計算。沒有一定要有什麼演員, 什麼陣容,通常就是我對劇本和角色有興趣。」
那麼,首度和子華合作,也是想參與的《夜王》因素嗎?
「子華是不是一個很大的因素?是!」她笑:「我覺得我要參與這個戲!還有這個陣容,因為知道導演這次沿用《毒舌大狀》的班底,我相信導演一定會幫這班演員塑造全新的角色,不會重複,他會賦予這些演員新的角色,電影相信會好看。」
雖然,Sammi曾在《失戀急讓》中客串,與子華有一面之緣,4年後,又曾在子華2018年電影《棟篤特工》中客串了一場戲,但Sammi和子華從來沒正式合作過,這是第一次。
「還有啊,多年前我邀請他幫我演唱會嘉賓。」那是2016年,她第一次客串《失戀急讓》後兩年。子華在台上說,我只見過Sammi一面,怎會想到有天她邀請我做演唱會嘉賓呢?子華在台上笑你,你記得內容嗎?Sammi笑:「童話嘛!」童話的內容,是子華提到Sammi跟許志安這一對已是香港童話,所以香港人一直冀望2人能白頭偕老,怎想到2人先是分手,後破鏡重圓。他說若有天2人吵架,Sammi應該叫他收聲,不為什麼,就為了香港人。其實,子華一上台還笑Sammi請演唱會嘉賓,竟然找了只見過一面的自己,唔熟扮熟,但她找過安仔做嘉賓,2人在台上相距10多呎合唱,明明好熟卻扮唔熟,子華發揮搞笑本色,台下笑聲不斷,Sammi也笑得花枝亂顫。
「他就是有心,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的演唱會,做了一番這麼精彩的內容,好像神預言那樣。很多東西,我都覺得他很厲害,不過兩度合作,甚至他幫我做演唱會嘉賓後,其實我們都沒有特別熟絡。那兩次電影(客串)都是演一場戲,演完我拍拍屁股就走了,我們也沒有特別聊天。反而到了這一次,才感覺新鮮地認識一個演員,我當然知道他是黃子華,但是作為合作夥伴,對他真的不是有太多認識,但是拍了這部戲,認識慢慢建立了,很多時候我們都談得起來了,大家很舒服地聊。」
Sammi形容子華不是個很「世界」的人,「我這樣形容吧,他不是很公關事務所的人,完全不是。我天天跟他相處就很舒服,因為我自己也不是那種人。我跟人相處的方式,也是要從中感受,慢慢地觀察大家聊天的平衡舒不舒服。我發覺,跟他可以很舒服地聊天,雙方交流很舒暢、很真摯,這個是很好的發現。」
Sammi喜歡《毒舌大狀》,她笑說今次參與吳煒倫新作,自己感覺像加入了一個大家庭,因為《夜王》班底大都沿用《毒舌大狀》演員,只有她一個是新加入。
「《毒舌大狀》是一套相當級純正的電影,每個演員都有一種獨立的角色,導演能夠發揮到每人的特色,角色各有功能,可見導演想法很清晰,他很清楚每個演員在戲裏是什麼,所以他很成功。」Sammi說:「今次在《夜王》,每一個人在這套戲也有一個鮮明的個性,他也將這些很鮮明的個性發揮,很幫助到他在電影裏建立人物關係、劇情和功能。」
《夜王》的創作及拍攝,一直高度保密。傳媒只知報道過吳煒倫新作由子華和Sammi主演,女角很多,電影公司至今沒有透露過故事,沒發放過劇照,也沒有一條預告片。在Sammi眼中,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?
「故事講述一班在夜總會工作的人,有一點點在逆境裏面,怎樣去度過困境。裏面當然很有愛,也描寫人的情與義,即是我跟子華的情與義。我尤其喜歡戲中我跟幾個小姐的關係。我覺得女性觀眾看到當中的幾場戲,我和幾個小姐的對話,會有情感上的連結,女人很明白女人。」Sammi說:「我跟子華這段關係也很有趣,2人從年輕開始認識,大家都在夜總會這麼複雜的環境裏面工作,但兩個人的關係,最後其實都是很純粹,很有愛。」被問到《夜王》是什麼風格,她說自己不懂為這套電影定調,「它好像是一個喜劇的包裝,裏面其實是講這群人的一種精神面貌,一種非常鼓舞的精神。」
她記得,導演一開始找她聊劇本,就談到故事發生在十幾年前,夜總會開始沒落,好像夕陽工業。故圍繞這群人,怎樣面對夜總會行業日落西山的心態:
「我會對很多行業日落西山有興趣,究竟當年,一個行業下墜的時候,人怎樣繼續存活下去? 要順應趨勢,還是尋找一些新的出路?繼續找到一種生活?」
Sammi演的V姐,在她眼裏是一個威了多年,有天要面對一鋪要清枱的女強人,「究竟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?她的心理狀態會有什麼變化?」V姐這個角色硬淨、不能受氣,也從不認輸,這與Sammi的個性相距頗遠,怎麼準備?「我覺得,當你接拍一齣戲的時候,你要相信自己就是那個人,當你有一絲疑惑,你就很難有最自然的身體語言,很難會呈現到那個角色。我很相信當自己拿到劇本,對這個角色的外貌、她的身體語言、面部化妝、講話已經有想法了。到了服裝指導上幫我着裝,我很快能夠將這個角色的精神面貌,或者她的內在有一種定奪。這個相當重要,你首先要為角色定奪一種面貌,無論這來自外在或者內在思想,當你腦裏面出現了這個東西,你的一言一語、你的眼神,都會很自然落入了V姐這個角色。」
V姐是夜總會管理層,沒做過小姐,Sammi笑說有遺憾!「我想做小姐都不論到我做啦。其實在我年輕,30多歲的時候,我很想做小姐這種角色。可能因為小時候就看《星星月亮太陽》 (1988)這些戲,內心整天就想,如果做小姐就好了!但一直等都沒有,等到現在年華老去,小姐都不做,我直接跳上去做管理層了。人生很可愛,雖然做不到小姐,但今次我演這個角色,相當之歡喜。」
問Sammi,什麼戲都演過,大導演合作過,影后得過,還有沒有什麼電影夢?她說:「有些導演,如果他來找我拍戲就好了。一個好的導演,不單止在說故事或者敘事方式高強,他還能夠看到一個演員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特質,他可以幫助一個演員,看到不一樣的自己,例如說如果李安來找我拍戲,我會開心到爆炸!」她記得,《盲探》(2013)曾入圍金馬奬,李安是當屆評審,「我記得他公開說了幾句話,已經讓我樂上半天!感覺他好像認識我,然後對我的演出作出一番評價,很開心!很開心!如果在他的刀下,打磨兩下,我覺得作為演員會煥然一新,能看到不一樣的自己。」
她記得,曾看過有演員憶述在李安鏡頭下,拍一個開門鏡頭,開門都不知道開了多少次:
「純粹只是開門而已。如果有一個導演,願意這麼花心思去磨一個鏡頭,打磨一個演員最好的東西出來,我覺得是很幸福的。這是個小小的夢。」
Sammi說,另一個她很喜歡的電影人是鞏俐,「很喜歡,很喜歡,很喜歡她,無論她的演出,以至她的外貌都是令我着迷的。」有一次,也在台灣金馬獎,Sammi遠遠見到她在接受訪問,望着她的人高高大大,但面胚小小,她馬上化身小影迷,內心開了花,但遠觀又不敢靠近,「很喜歡她的演出,那種內心的真,那麼動容。當然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是主觀的,但你人生中有某些東西,就是會特別令你動容和喜歡。」
談到某些導演能看到演員自己也看不到的自己,問Sammi從影以來,可有過這樣的經驗?「喜劇上,就是杜sir(杜琪峰)。在《孤男寡女》中演Kinki這個角色,他是因為看到我一開始幾場戲的演出,開始慢慢雕琢他的劇本,如果不是對我演出的認同和觀察,我也不知道,原來我與生俱來的身體語言、說話方式 ,能夠令人發笑。從他的認同,令我對自己處理喜劇有了認知。但是喜劇以外,甚至鄭秀文這個演員還有一些東西,比我想像中更好?或者不被認知的?我暫時也不知道,所以,也很想有些這麼導演可以告訴我。」
今期《Madame Figaro》主題是Timeless。從影多年,問Sammi何有覺得那麼主演作品是Timeless的?她沒有多想,就有答案:「我覺得《孤男寡女》、《瘦身男女》 這兩部雖然都是喜劇,但無論什麼時代去看,都會會心微笑,都會覺得這兩部戲多可愛!因為情感非常純粹的,裏面的愛情是很純粹的。無論放在什麼時代,都會從心而發的發笑。我會覺得這兩部電影都是Timeless的。」
她說,偶爾在飛機上會翻看這兩部舊作,「我覺得幾有趣,幾開心自己留下這兩套電影。重看時,我會抽身用第三者身份來看。」她笑:「當時年紀小,現在看我覺得只有那個年紀的我才做得到。現在你叫我裝模作樣做,反而是幾惡心的 !當時做就很自然。」
「牛仔褲永遠是我自己的Timeless的!所以,前幾年有說現在不流行穿牛仔褲,牛仔褲是老套……我一聽到就打個問號,我很堅持,牛仔褲我會穿到70歲。還加上白背心、Boots,這些是我自己很Timeless的。Timeless是不管流不流行,它是你心裏面那樣東西,是你自己的一種熱愛。你喜歡就可以,喜歡就不會覺得老套了,因為這個東西在心中已經植根,成為你生活的生命的一部分了。」
時間不等人,於是年長了,我們開始不那麼重視流不流行,更重視自己的內心需要。那麼,這個階段的Sammi,又怎樣看待自己與時間的關係?「以往的我,就一定是最好每天都要開工,天天開工。但人生去到50多歲,我會覺得這樣沒有生活不行,而且體力不濟,拍電影很虛耗,長時間不停巡迴 ,天天化妝、工作,我太沒有了自己了。現在的我,真的要工作一下,休息一下,做一些生活要做的事。我一定要有時間做運動,見見朋友,去去旅行,這就是現在這個狀態的自己了。」
Text 何兆彬
Photographer ISSAC LAM
Fashion Director CÉDRIC CHEUNG
Image Stylist TANG LAI
Makeup SAN CHAN
Hair JOEY HUI@HAIR CULTURE
Set design ATHENA LEUNG
Set assistants BRYAN LOO, KUMI TONG & MIU YING